2014年5月25日星期日

一对母子的重生


图片取自 corbis images - Michio Hoshino

  这些年,我在阿拉斯加东南部特林基特印第安人的土地上旅行着。他们在这片被森林及冰河覆盖的土地建立起图腾柱文化,至今仍保留着神话的神秘色彩。

  每年到夏天的时候,座头鲸就会回到这片由峡湾所形成的多岛海域。在这里,我与一对令人难忘的特林基特族母子结识,那是今年八十岁的艾达.杰与她的儿子威利。尤其是与我同年代的威利,总是让我感受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

  特林基特印第安人有别于在最后的冰河期,渡过白令海那端的饥荒草原而来的爱斯基摩人或阿塔巴斯加印第安人,他们在冰河迫近的海岸线,建立起独特的文化,他们从何而来至今仍然是个谜。

图片取自 corbis images - Michio Hoshino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飘洋过海,来到威尔斯王子群岛西南边的多尔岛,那些人被称作‘维寻香亚提’(应是‘很古老的生物’之意),听说是现在塔克维提.克蓝的祖先。”一个长老这么说着。

  克蓝像是一种家系,他们相信他们的祖先是各种动物的化身复杂的特林基特印第安人社会,就是由这种动物传承的家系所构成。以狼与渡鸦为中心,塔克维提是特林基特印第安狼族中最古老,且最重要的家系。许多长老们相信,最初在这个海岸线定居的,是从塔克维提祖先们的海而来的外地人。换言之,他们比从内陆移动到海边求生的印第安人,还要早来到这个地方。据说,这些外地人可能来自亚洲。这些都是几千年前的故事了,而艾达.杰就属于塔克维提.克蓝家系。

图片取自 corbis images - Michio Hoshino

  艾达是特林基特族里最受尊重的长老之一,我一直想与她见面,听她诉说那些快要消失的故事。不过,认识她之后,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故事,是她走过纷乱时代的人生。

  “我还记得我的祖母对我说,不管时代如何更迭,容貌怎么改变,你身上所流的永远是特林基特印第安的血……”

  从一九〇〇年代初期开始,美国政府持续了有半世纪之久的阿拉斯加原住民同化政策,硬是把爱斯基摩人与印第安人归化为美国人。他们的宗教萨满教被否定,孩子们被带离村落送进寄宿学校,并禁止使用自己的母语,阿拉斯加原住民的语言就是在这个时期消失。我知道这段历史,但认识艾达以前,从来不曾理解那个时代对他们心灵所造成的伤害,竟是如此之深。

图片取自 corbis images - Michio Hoshino

  “时代真是变了,曾经有国小要我去教特林基特语。我站在孩子们面前,害怕得不得了,因为我把特林基特语锁在我的心里四十年了。……也不知道还说不说得出来。”

  艾达是少数还懂得特林基特的语言及古老习俗的长老。她经历过巨变的时代,差点迷失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挣脱这些痛苦,寻回自我。现在的艾达,要用剩余的人生,将特林基特传承给孩子们。她之所以受人敬爱,不仅仅因为她温厚的个性,或是懂得古老的习俗,她历尽沧桑再回归原点的人生,对特林基特族人而言,更是一种指标。



  第一次见到艾达的儿子威利时,他让我感到一种灵气。清新脱俗又开朗的他,有着能看穿人心的美丽眼神,他还是越战的退役军人。

  “我儿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威利曾这么说。

  如同许多黑人一样,爱斯基摩与印第安青年们,也被送到最危险的前线去。越战夺去了五十万八千一百三十二名美军的生命,而少为人知的是,在战争结束后,有三倍、也就是大约十五万的越战荣民死于自杀。威利也曾经历精神崩溃,企图上吊自杀。当时是他七岁的儿子,从下面拼了命地撑住了父亲的身体。

图片取自 corbis images - Michio Hoshino

  很久以前,曾经参观过华盛顿特区郊外森林的越战慰灵纪念碑。那是一座超过一百公尺,用美丽石材建造的石壁,上面刻着阵亡将士的姓名。日落后,蟋蟀的合唱像是在抚慰着死者的灵魂般,有一种清冽的气氛。当时,我并没有想到有多少阿拉斯加的爱斯基摩及印第安青年,也在那些名单里。

  威利也是历尽沧桑,现在正在努力寻回特林基特印第安的血统。他曾经常拜访仍受到精神折磨的越战退役印第安同胞,听他们诉说心里的痛。此外,他也到监狱去探望服刑的印第安青年们,帮助他们更生,因为他也曾经在战后经历这些事情。而了不起的是,他只是自然而然地去做,并不是出于什么使命感。

图片取自 corbis images - Michio Hoshino

  初春的一天,我和威利从阿拉斯加东南部出海捕鱼,正是大比目鱼将要盛产的季节。就像过去的特林基特族人只划独木舟就可以在极北的海里讨生活一样,威利也是个天生的渔夫。

  那天我们遇上一群大比目鱼,意外地大丰收。本来应该傍晚就可以回到村子,但处理鱼的作业一直到了午夜十二点都还不能结束。这天是久违了的晴朗,天上有着数不清的星星闪烁着。

  “好美啊。”

  威利停下手来抬头望着夜空。虽然我们看的是同一个星空,但威利的心里应该是处在我无法探看的世界。

  出海前,威利从渔船上往海面洒了一些磨过的药草,向海中的祖先祈祷。

  “所有的事物都是紧系在一起的……。”

  平常爱开玩笑的威利,在那时候,又回到那种深邃的眼神。我从来没有像这样,被一个人祈祷的样子这么感动过。

图片取自 corbis images - Michio Hoshino

  东南阿拉斯加古老的森林,流过数万年的冰河,夏季归来的鲸鱼们……,正因为有各种各样的故事,才更觉阿拉斯加美丽的大自然,有着耀眼的光芒。

  母亲艾达与儿子威利,他们虽然属于不同年代,却有着相同的心路历程。我想,人就是在漫长的旅途中,寻找各自的光芒吧。

≪在漫长的旅途中≫ [一对母子的重生]32-37页
星野道夫 著  蔡昭仪 译
ISBN 978-986-134-061-6

Mak Xiao Wei(2014.05.24)>>[当周脸书帖子]>>

图片取自 世界初攝影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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