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跟

图片取自 豆瓣读书

　　赵志标比约定时间早十分钟来到这间公司，对接待小姐道明来意后，便坐在小会客室里等候。

　　那里已经有一个人比他早到，穿了西装，结了领带，带了公事包。这么热的天气还如此打扮，分明是来见工的。其实赵志标来此的目的也一样，不过他自觉潇洒得多，有领Ｔ恤，松身牛仔裤，下面是一对球鞋。

　　那人见他进来，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却掩藏不住眼中的敌意。赵志标倒是不介意，因为他觉得对方明显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应征的是超级市场便衣保安员的职位，月薪六千而已，他见过两份月薪一万的，一份月薪八千的，都失败了，这份六千的也来试试。这么低薪的工作也要来考两次。上次小会客室里坐满了人，还有外面等的，这次只剩下他们俩了。招聘广告上写明只有一个空缺，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进入决赛——他想：今晚世界杯的决赛可别错过。

　　他看看自己的球鞋，是哥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差不多要一千块钱呢。那时哥哥还有工作，现在已经失业三个月了。他有家室，要养老婆和两个孩子，屋租也是他出的，赵志标刚读完大学，想帮他，有心无力。

　　小会客室的冷气不够大，那位穿西装的朋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来抹汗。抹过之后舍不得丢，又去擦皮鞋。那皮鞋已经很亮，今天早上一定擦过。

　　赵志标看着他的皮鞋，忽然觉得那鞋跟十分眼熟。那是一对磨蚀得厉害的鞋跟，靠里的部分比另一边相差至少半寸。今天早上哥哥出门的时候，他留意到他的皮鞋也有这样的后跟。失业三个月了，跑过多少地方，鞋跟怎么能不磨蚀？他记得当时自己曾有过一阵鼻酸，眼睛也湿了。

　　眼前这位穿西装的，看上去年纪比哥哥还要大，像他哥哥一样，今天怕又要败在一个年轻人手里了。

　　“李广大先生，请跟我来。”接待小姐来叫了。

　　他急忙站起来，膝头碰在茶几角上，一定很痛。

　　赵志标看着那对磨蚀了的鞋跟，在面前走过。

　　他不知不觉站了起来，相对接待小姐说一声。见她还没有回来，心想也不知说什么好。走便走吧，他悄悄推开了那扇玻璃门。

≪人间喜剧≫ 77~79页
阿浓 著
ISBN 978 988 211 516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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